已经是晚冬了，天气到固定在了不好不坏的程度。卡莎躺在炉子旁的躺椅上织毛衣，轻微晃动着发出吱呀呀的声音。火炉里跳跃着温暖的火光。
“奶奶，奶奶。”
门外传来孩子们稚嫩的声音，像是小鸟，叽叽喳喳的，卡莎有些不悦，像是在责备孩子们的吵闹打断了她的一段美梦。
门被推开了，撞在墙壁上发出砰的一声。是两个小孩子，一个男孩儿，一个女孩儿。
“跟你们说过多少次了，不要这么急躁。”卡莎不厌其烦的唠叨。
“知道啦，知道啦。”小女孩儿笑嘻嘻的回答，顺手将门关上。
“奶奶，奶奶。今天我们见到你画像里面的那个人了!”小男孩儿兴奋的跟奶奶汇报，小脸上写满了快夸我这几个大字。
“哦？”卡莎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刚想问他最近过得怎么样，这才想起，眼前的小不点儿只是个孩子。
“不是啦！”女孩儿没好气的瞪了男孩儿一眼，“我们看见的只是一只狐妖。”
“哦……狐妖啊。”卡莎重新躺好，继续织她的毛衣。
“可是，可是。”小男孩儿急切的还想说什么，却被女孩儿制止，只好小声嘟哝“本来就长的很像嘛……”
卡莎静静的听着，脸上挂着微笑，两个小孩子很快跑到房间里玩去了。卡莎放下毛衣，闭目养神。
“原来如此……这就是你的选择吗……”
已经过了六十年了吗……卡莎回忆着，眼角有几点混浊的泪珠。
那是她还担任着帝国首席研究员的时候的事了。战争年代，研究型人才显得尤为宝贵……
天空下着大雨，将战场上的血腥味儿冲淡不少。卡莎跟在鸫的身后逃跑，她所在的小队在转移途中被埋伏，现在已经失散了。
追兵越来越近了，卡莎的心沉到了谷底，她没有战斗能力，难保不会被眼前的士兵当累赘丢掉。
目睹过不知道多少次这种事的卡莎并不认为眼前的男人会为了一个并没有什么交集的人交出性命。
只是一个人的话……他应该是可以跑掉的吧。
卡莎胡乱猜想着，却突然被鸫一把抓住，藏在了一堆废墟后面。
“听着，在这里藏好，听到完全没动静了再出来。”
鸫面无表情的说道。
“你想干嘛……”卡莎一把抓住鸫的衣服。
“我是宣誓过为帝国效忠的士兵，我必须让你活下来，这是我的使命。”鸫淡淡的道。
“喂……可是外面……”卡莎有些急切的开口，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些害怕眼前男人的离开。
“来了，不要说话。”鸫打断了卡莎，迅速从废墟离开。
卡莎靠着废墟的砖墙，在这个地方，她可以清晰的听见那些家伙的惨叫。这叫声让她恍恍惚惚的，一年之前，她还只是每天泡在研究室里做着自己喜欢的研究，可转眼他们的研究室就遭到了轰击。
她的研究终止了，作为国家级研究员的她也必须投身战争。
很快，周围便没了动静。
“都死了吗……”卡莎警惕的探出头来看了看，所有追兵已经全部被解决掉了，只剩下鸫静静的站在那儿。身上沾染着不知道是他的还是敌人的鲜血。
“好帅。”
卡莎下意识脱口而出。随即反应过来，咳了一声。
鸫转过身来，没有表情的面部依然看不出情绪，只是静静的说了一句“走吧。”
卡莎跟上，偷眼瞄了下那些尸体，她还记得自己最初看到尸体的时候吐成什么样子，现在……居然已经习惯了。
理了理情绪，卡莎开口问道“你不是普通的士兵吧？”
鸫点点头“我之前属于帝国的暗杀部队。”
然后两人便没了言语，将卡莎护送到目的地之后，直到两年后战争结束，卡莎再也没有见过鸫。
卡莎在战争结束之后成为帝国研究员的首席，不过，为了应对随时可能爆发的下一次战争，她在和平年代所做的研究几乎被无限期搁置。
时间渐渐过去，再度见到鸫已经又是两年之后的事情了。
这时候，卡莎二十六岁，鸫二十四。
卡莎叫住了偶遇的鸫，以“报答救命恩人”的名义与鸫共进晚餐。
“你现在，还在暗杀部队吗？”
卡莎有意无意的问他。
“不了，我现在……算是自由人吧。”鸫咀嚼着肉块，反问道“你呢？以前的研究有落下吗？”
“你知道我以前的研究!”卡莎脸色一变，同时压低了声音“你从哪儿知道的!”
“放心吧，这是我自己找到的情报。”鸫说道。
卡莎松了口气，然后颓然的摇了摇头。
鸫脸上的失望一闪而过。
“如果可以的话，你能不能重启那个研究？”鸫喝下杯中的红酒，向卡莎提出了自己的请求。
“为什么？”卡莎不动声色的问道。
“我想回家。”
鸫无奈的笑了笑。卡莎愣住了，不知道是因为面前男人的笑容还是他说出来的那句话。
“让我，考虑一下。”卡莎神色复杂，她现阶段的研究事实上已经告一段落了，不过，她并不打算继续被搁置的研究了。
“事实上，那个研究一直是我自己单独在做，而且名义上只是空间转移的简便应用，因为并不重要，所以现在也没有人提起来。不过……你应该知道这个计划的内核……”卡莎神情凝重的看着鸫。
“在研究结束之前，我会保证你的安全。”鸫说道。
“开个价吧。”
“我说了，让我再想想。”卡莎摇了摇头，“下周的这个时间，还在这里碰面。到时候，我会给你答复。”
鸫点了点头，“那么……今天就到这里吧。谢谢你请我吃饭。”
鸫起身离开，只剩下卡莎一个人还待在那儿。似乎在思索着鸫刚刚的提议。
战争开始之后，为了防止战争的波及，卡莎已经将那时候所有的研究资料全部销毁，如果要重启计划可以说十分艰难。很多东西需要重头开始研究。
“到底……该怎么办呢。”卡莎嘀咕着，真麻烦啊……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那个男人的身影，的确占据了她心中的一席之地。她和怀春少女一样，似乎喜欢上了鸫。
然而越是这样，她便越苦恼。卡莎有听过暗杀部队的传闻，知道里面的人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内心也多多少少有些扭曲。她不确定自己到底是喜欢他的外表，还是什么别的东西，她不确定自己喜欢上的，是不是一个怪物。
又到了约定的时间，卡莎看着面前依旧面无表情像根木头似的鸫叹了口气，说到底，自己只见过他不到四次……相处时间不超过三天，自己心中对他那莫名其妙的好感究竟是怎么来的？
“关于上次的事情……”鸫率先开口，却被卡莎打断了。
“一会儿再告诉你。”卡莎有些任性的说道。
鸫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我说……鸫……有喜欢的人吗？”
饭吃到一半，卡莎鬼使神差的问了这么一句话。
鸫注视着卡莎的眼睛，半晌，微笑着点了点头。他从衣服贴身的兜里拿出一块怀表，将怀表打开，里面是一张照片，一个少女的照片。
“我们已经二十年没见了。”鸫的笑容渐渐苦涩。
“二十年？”卡莎有些难以置信“我很认真的。”
鸫将怀表收好，认真的对卡莎说“上次我记得我跟你说过，我想回家。那么，你应该明白了，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鸫向后靠了靠，似是回忆。
“我生活在一个叫作地球的地方，那个地方很普通，没有这里所特有的魔法，也没有那些会发动战争的妖怪，但是在那个世界曾经也是有类似于这里魔法的东西，那个时候被我们称之为神话时代。”
卡莎聚精会神的听着，作为一名科研人员，这样的信息无疑是非常吸引她的。
“后来，神话时代被终结之后，法术，魔法，怪物等等事物淡出了人们的视线，但是有一则预言流传下来，说沉睡的诸神会再度醒来，重新开始他们的统治。而那个预言中的黑暗世纪的开端，就是我所处的时代。我从小被当做弑神者培养，在接到消息之后潜入了一所学校。然后……”
说到这里，鸫居然脸红了一下，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然后，我喜欢上了她，可惜没过多久，随着任务的进行，我的身份暴露，我不得不离开，而她……因为家中的牵挂并没有跟着我走。两年之后，在和一位复苏的神明战斗的时候被传送到了这个世界，身体不知道为什么变成了六岁左右的样子……”
“都……二十年了……那边……”
“我有找过情报，如果术式正确，我是可以回到我来的那一天。”
鸫打断了卡莎的话。认真的说道。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卡莎有些失落，不过随即又笑着说道“明天陪我一天啊，然后我就帮你。”
鸫皱了皱眉，不过还是答应了。
不过第二天，卡莎没能见到鸫，因为战争再度爆发了……
伴随着摇椅吱呀呀的声音，卡莎叹了口气，因为没有办法找到自己，而人类的生命不允许他一直等下去所以选择了变为妖怪吗？
卡莎不知道鸫和那边的妖怪联盟有什么样的协议，只是她似乎这么觉得，在她生命中剩下的时光，自己也不可能再与他相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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